昭帝皺著眉看了看地上的左相，十分厭惡，這老東西若是死在這裏多麽晦氣！“來人，擡下去！”

雙安命人將左相擡下去，請了太醫過來診治，只要皇上一日沒有給他定罪，他就還是大禹朝的左相，輕怠不得。

昭帝經過這一陣子的思索，心中氣惱已經平靜了很多，把雙安叫進去，問道：“左弼是怎麽死的？”

雙安實話實說：“奴才領命去宣左家父子進宮，到了左家的時候只有左相一個人在，奴才等了片刻，不見左侍郎回府，因怕皇上著急，便請左相先行進宮，奴才在左家等候。

“可是等了許久都不見左侍郎回府，便想著出去幫著左家一同尋找，誰知在街頭遠遠看到了左侍郎，奴才不過是喊了他一聲，誰知他轉頭就跑。

“奴才不知道出了什麽事，自然要帶著人追了，左侍郎經過一個賣雜貨的攤子的時候，突然從攤子上拿了一把鈍刀，奴才勸他冷靜些，可是左侍郎根本就不聽，揮舞著那把鈍刀想要跟奴才拼命……”

雙安說到這裏苦笑道：“奴才腿腳可沒有那麽利索，追了一陣，實在跑不動了，就停下來喘口氣，眼看著左侍郎揮舞著那把鈍刀後退，也不知腳下在哪裏絆了一跤，仰面摔倒，那把鈍刀捅上了太陽穴，奴才只聽到他說了一句‘我有罪’便什麽動靜也沒了。

“奴才知道要糟糕，一邊叫人去通知京兆尹和五城兵馬司，這街頭死人，可不得了，萬一引起恐慌，豈不是奴才的罪過？奴才自己過去試探了一下，左侍郎已經沒了氣息。

“如今，左侍郎的屍首已經被京兆尹衙門的人擡走了。奴才趕緊回來跟陛下回稟一聲。”

昭帝瞇起眼睛，臉上浮現一絲冷笑。伸手拍了拍案頭的奏報，站了起來。

雖然他沒有說話，但是雙安已經感覺得到，他動了殺心。但是他想殺誰呢？左相？不大可能，要是要殺左相的話，方才就可以動手了，何必等到現在？

那會是誰？

一向自詡是昭帝肚子裏蛔蟲的雙安這一次也糊塗了。

昭帝出了禦書房，在門口站了片刻，既沒有說話，也沒有走。

雙安試探著問道：“陛下，您是要去後宮轉一轉麽？”

“嗯。”昭帝應了一聲，擡腳便走。

雙安忙吩咐人準備禦輦。

昭帝便在前面慢慢踱步，雙安和儀仗在後面慢慢跟著。

昭帝沈默著走了大約一刻鐘，忽然開口說道：“朕記得，當年朕入主皇宮之後，太後張羅著選秀充實後宮，那時候，宮裏面進來很多新鮮面孔……”

雙安覺著昭帝此刻心情似乎不錯，便跟著笑道：“可不是麽，那時候奴才也覺得，宮裏的娘娘們花兒一樣，比著禦花園都失了顏色，連珍禽館裏面那些叫的最好聽的鳥兒都不愛叫了，生怕那些娘娘們說一個不好聽。”

昭帝臉上不禁浮現一絲微笑。當時他初登大寶，志得意滿，後宮之中有多是如花美眷，當真是春風得意。

那時候母後還在，宮裏面還算是幹凈，秀女入宮第一年，便有五個新晉宮嬪有了身孕，母後非常高興，賞賜了那五個女子許多珍玩。

自己也時常過去探望，那樣美麗嬌嫩的容顏上，一看到了自己便煥發出令人目眩的神采。

可是自己也沒有冷落了皇後以及原來的四妃。

可是不過短短數月，這五個有孕的宮嬪便接連小產，原因卻各不相同，但歸結起來都是她們自己不小心，與人無尤。這怎麽可能！

太後動了怒，下令徹查，卻無疾而終，但正因為接受不了這個打擊，本來身子便不怎麽強健的太後一病不起。

第二年，又有宮妃有了身孕，太後不顧自己身子不好，將她接到身邊照顧，十個月滿，生下一個小皇子，只可惜，還沒到滿月，便夭折了。

太後親眼看著自己照顧了數日的小孫兒一命嗚呼，當即暈倒，不過幾日光景，便撒手人寰了。

後宮能夠懷孕並且成功誕下孩兒的宮妃實在是少之又少。

像李妃那樣接連誕下兩個皇子的可就更少了。

也難怪有人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，欲除之而後快。

“陛下，”雙安小碎步跑上前來，道，“您還是上輦吧？走的時間長了不免出汗，這風又涼，仔細吹著了。”

昭帝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雙安，“雙安哪，你是不是覺得，朕當年對待淑妃有些心狠？她畢竟失了兩個孩子，朕卻沒有好生撫慰。”

雙安忙道：“當然不是了，淑妃娘娘失了兩個孩子，難道陛下便沒有喪子之痛了？只不過，女子天生比較感性，皇上身為天下之主，心系天下蒼生，卻不能被這些兒女之情所羈絆，陛下覺得自己虧欠淑妃娘娘，可是在奴才的角度，淑妃娘娘當年之所以那麽做也是為了不讓陛下您擔心啊。”

昭帝坐上禦輦，卻並沒有擡手吩咐前行，而是等著雙安繼續往下說。

雙安舔了舔嘴唇，繼續說道：“當年淑妃娘娘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，自然是傷痛欲絕的，做母親的大抵都是一般的心思……奴才也不怕說一句您不愛聽的話，您是皇上，自然是娘娘們最敬重的人，但是正因為您是皇上，後宮裏妃嬪這樣多，便是皇後娘娘、貴淑德賢四妃，一個月之中也不能見您幾次，更何況那些低等妃嬪？

“所以奴才琢磨著，後宮裏的主子娘娘們一心想生育皇子公主，未嘗不是為了身邊能有個伴兒，當然若是皇上垂憐，能夠多過去見幾面自然是更好的了。

“如此一來，有了兒女的娘娘們，不免都把心思放在了皇子或者公主身上，便是皇上忙，一個月中連一面都見不上，最起碼有個和皇上長得有些像的兒女陪在身邊啊！

“再者說，這世上，做母親的都是一個心思，兒女比自己更重要。當年三皇子歿了，便如同有人摘了淑妃娘娘的肝。好在皇上還經常過去安慰，淑妃娘娘身邊也還有一個五皇子。所以這日子並不難捱。

“可是誰想到不過一年的光景，五皇子也歿了。便如同有人硬生生摘走了淑妃娘娘的心，先前的痛楚還沒有平覆，又來了這麽一場，可不是受不住麽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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